古时候的一些前人,很喜欢从《老子》中取名呢。
汉朝时,一般都取两个字的名字,三个字的名字除非是犯罪人士。那时,汉文帝、汉景帝都崇敬黄老之学,一时〈道德经〉做为国学大行其道,所以当时人们起名都喜爱从此典中寻找自己能用的字。
像三国时的刘备。刘备字玄德,“玄德”云云,就典出《老子》第十章:“生而不有,为而不恃,长而不宰,是谓玄德。”第六十五章:“古之善为道者,非以明民,将以愚之。民之难治,以其智多,故以智治国,国之贼;不以智治国,国之福。知此两者,亦稽式(认识这两者——用智和不用智——也是一个原则)。能知稽式(稽式,原则),是谓玄德。”“玄德”,也就是老子“无为而治”那一套。
近代以来,〈道德经〉的光辉并没有消散,比如像新文化运动中的干将钱玄同。
钱玄同曾劝鲁迅出山,鲁迅遂写就《狂人日记》。据《老子·五十六章》:“塞其兑,闭其门,挫其锐,解其纷,和其光,同其尘,是谓玄同。”——塞着窍穴,关闭大门,收敛锋芒,化解愤怒,和光是光,与尘为尘,这叫玄同。看来,钱玄同的父辈也膜拜老子也。
还有些人,像北伐和抗战将领叶挺。叶挺字希夷。何谓“希夷”呢?可见《老子·十四章》:“视之不见,名曰夷;听之不闻,名曰希;抟之不得,名曰微。此三者,不可致诘,故混而为一。”老子说:“看不见,叫夷;听不到,叫希;抟(团)不得,叫微。这三者不能穷究,合在一起,就是道。”换言之,道,不可见,不可听,不可触摸。从叶挺名字看,他要“挺”道呢!而北宋时陈抟老祖,其名也是希夷。
但是名字与实际的人生全面一样吗?
先看刘玄德。从桃园三结义到建立蜀汉政权,造成三国鼎立的格局,“无为”乎?再看,刘玄德三请诸葛亮,而诸葛亮其智“近妖”(鲁迅语),岂守老子的“弃智”教诲?但是民间还有一句话,那就是刘备的江山是哭出来的,刘备碰袁绍,也是示弱,遇曹操也是示弱,深得老子弱胜强,静胜燥之精华。
再看钱玄同。新文化运动以民主、科学为大旗,猛烈撼动旧纲常,破陈立新,振聋发聩,何见“玄同”之态?但是此人既懂新文化,不离旧文化,倒也玄同。
再看叶挺。叶挺“看不见,听不到”么?北伐攻打汀泗桥,抗战时统领新四军,是声名赫赫的一代名将。叶将军是“挺”而不“希夷”呢!挺者,杜甫诗“自谓颇挺出,立登要路津”(《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》)也。
从《老子》中取名,乍一看,好像是老子的信徒,其实不然。海涅有诗:“我播下的是龙种,收获的却是跳蚤。”历史就是这样捉弄人。老子倘泉下有知,大概亦会有如此感慨。不过,依我看,海涅诗中“龙种”、“跳蚤”两词应该是既有龙种也有跳蚤!
有趣的是,对《道德经》情有独钟的人除了刘备刘玄德之外,似乎还有他的死敌曹操曹孟德。曹操的字“孟德”,很可能也是他20岁左右时给自己取的。
什么是“孟”呢?
孟(伯)、仲、叔、季,“孟”就是老大的意思。“孟德”就是天下第一号有德之人的意思。
可以肯定,这样的字绝不会是别的什么人起的。除了他曹操,天下没有这样的人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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