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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德经全文及解析

来源:道德经 时间:2021/8/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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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道德经》被誉为“万经之王”,内容涵盖哲学、伦理学、政治学、军事学等诸多学科,曾被后人尊奉为治国、齐家、修身、为学的宝典。它对我国的哲学、科学、政治、宗教等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,体现了古人的一种世界观和人生观。先秦诸子以及国人的文化思想等都或多或少受到《道德经》的影响,而且它的影响是多方面的,包括文化、科学、宗教等各方面。

道可道,非常道;名可名,非常名。无名天地之始,有名万物之母。故常无欲,以观其妙;常有欲,以观其徼(jiào)。此两者同出而异名,同谓之玄,玄之又玄,众妙之门。

[译文]

“道”如果可以用言语来表述,那它就是常“道”(“道”是可以用言语来表述的,它并非一般的“道”);“名”如果可以用文辞去命名,那它就是常“名”(“名”也是可以说明的,它并非普通的“名”)。“无”可以用来表述天地浑沌未开之际的状况;而“有”,则是宇宙万物产生之本原的命名。因此,要常从“无”中去观察领悟“道”的奥妙;要常从“有”中去观察体会“道”的端倪。无与有这两者,来源相同而名称相异,都可以称之为玄妙、深远。它不是一般的玄妙、深奥,而是玄妙又玄妙、深远又深远,是宇宙天地万物之奥妙的总门(从“有名”的奥妙到达无形的奥妙,“道”是洞悉一切奥妙变化的门径)。

天下皆知美之为美,斯恶(è)已;皆知善之为善,斯不善已。故有无相生,难易相成,长短相较,高下相倾,音声相和(hè),前后相随,恒也。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,行不言之教,万物作焉而不辞,生而不有,为而不恃,功成而弗居。夫(fú)唯弗居,是以不去。

[译文]

天下人都知道美之所以为美,那是由于有丑陋的存在。都知道善之所以为善,那是因为有恶的存在。所以有和无互相转化,难和易互相形成,长和短互相显现,高和下互相充实,音与声互相谐和,前和后互相接随——这是永恒的。因此圣人用无为的观点法则对待世事,用不言的方式施行教化:听任万物自然兴起而不为其创始,有所施为,但不加自己的倾向,功成业就而不自居,不居为己用。正由于不居功,就无所谓失去功绩。

不尚贤,使民不争;不贵难得之货,使民不为盗;不见(xiàn)可欲,使民心不乱。是以圣人之治,虚其心,实其腹;弱其志,强其骨。常使民无知无欲,使夫(fú)智者不敢为也。为无为,则无不治。

[译文]

不推崇有才德的人,导使老百姓不互相争夺;不珍爱难得的财物,导使老百姓不去偷窃;不显耀足以引起贪心的事物,导使民心不被迷乱。因此,圣人的治理原则是:排空百姓的心机,填饱百姓的肚腹,减弱百姓的竞争意图,增强百姓的筋骨体魄,经常使老百姓没有智巧,没有欲望。致使那些有才智的人也不敢妄为造事。圣人按照“无为”的原则去做,办事顺应自然,那么,天下就不会不太平了。

道冲而用之或不盈,渊兮似万物之宗。挫其锐,解其纷,和其光,同其尘。湛兮似或存,吾不知谁之子,象帝之先。

[译文]

大“道”空虚开形,但它的作用又是无穷无尽。深远啊!它好象万物的祖宗。消磨它的锋锐,消除它的纷扰,调和它的光辉,混同于尘垢。隐没不见啊,又好象实际存在。我不知道它是谁的后代,似乎是天帝的祖先。

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(chú)狗;圣人不仁,以百姓为刍狗。天地之间,其犹橐龠(tuóyuè)乎?虚而不屈,动而愈出。多言数(shuò)穷,不如守中。

[译文]

天地是无所谓仁慈的,它没有仁爱,对待万事万物就像对待刍狗一样,任凭万物自生自灭。圣人也是没有仁受的,也同样像刍狗那样对待百姓,任凭人们自作自息。天地之间,岂不像个风箱一样吗?它空虚而不枯竭,越鼓动风就越多,生生不息。政令繁多反而更加使人困惑,更行不通,不如保持虚静。

谷神不死,是谓玄牝(pìn),玄牝之门,是谓天地根。绵绵若存,用之不勤。

[译文]

生养天地万物的道(谷神)是永恒长存的,这叫做玄妙的母性。玄妙母体的生育之产门,这就是天地的根本。连绵不绝啊!它就是这样不断的永存,作用是无穷无尽的。

天长地久。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,以其不自生,故能长生。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,外其身而身存。非以其无私邪(yé)?故能成其私。

[译文]

天长地久,天地所以能长久存在,是因为它们不为了自己的生存而自然地运行着,所以能够长久生存。因此,有道的圣人遇事谦退无争,反而能在众人之中领先;将自己置于度外,反而能保全自身生存。这不正是因为他无私吗?所以能成就他的自身。

上善若水。水善利万物而不争,处众人之所恶(wù),故几(jī)于道。居善地,心善渊,与善仁,言善信,正善治,事善能,动善时。夫唯不争,故无尤。

[译文]

最善的人好像水一样。水善于滋润万物而不与万物相争,停留在众人都不喜欢的地方,所以最接近于“道”。最善的人,居处最善于选择地方,心胸善于保持沉静而深不可测,待人善于真诚、友爱和无私,说话善于格守信用,为政善于精简处理,能把国家治理好,处事能够善于发挥所长,行动善于把握时机。最善的人所作所为正因为有不争的美德,所以没有过失,也就没有怨咎。

持而盈之,不如其已。揣(chuǎi)而锐之,不可长保。金玉满堂,莫之能守。富贵而骄,自遗(yí)其咎。功成身退,天之道。

[译文]

执持盈满,不如适时停止;显露锋芒,锐势难以保持长久。金玉满堂,无法守藏;如果富贵到了骄横的程度,那是自己留下了祸根。一件事情做的圆满了,就要含藏收敛,这是符合自然规律的道理。

载(zài)营魄抱一,能无离乎?专气致柔,能婴儿乎?涤除玄览,能无疵乎?爱民治国,能无知(zhì)乎?天门开阖(hé),能无雌乎?明白四达,能无为乎?生之、畜(xù)之,生而不有,为而不恃,长(zhǎng)而不宰,是谓玄德。

[译文]

精神和形体合一,能不分离吗?聚结精气以致柔和温顺,能像婴儿的无欲状态吗?清除杂念而深入观察心灵,能没有瑕疵吗?爱民治国能遵行自然无为的规律吗?感官与外界的对立变化相接触,能宁静吧?明白四达,能不用心机吗?让万事万物生长繁殖,产生万物、养育万物而不占为己有,作万物之长而不主宰他们,这就叫做“玄德”。

三十辐共一毂(gǔ),当其无,有车之用。埏埴(shānzhí)以为器,当其无,有器之用。凿户牖(yǒu)以为室,当其无,有室之用。故有之以为利,无之以为用。

[译文]

三十根辐条汇集到一根毂中的孔洞当中,有了车毂中空的地方,才有车的作用。揉和陶土做成器皿,有了器具中空的地方,才有器皿的作用。开凿门窗建造房屋,有了门窗四壁内的空虚部分,才有房屋的作用。所以,“有”给人便利,“无”发挥了它的作用。

五色令人目盲,五音令人耳聋,五味令人口爽,驰骋畋(tián)猎令人心发狂,难得之货令人行妨。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,故去彼取此。

[译文]

缤纷的色彩,使人眼花缭乱;嘈杂的音调,使人听觉失灵;丰盛的食物,使人舌不知味;纵情狩猎,使人心情放荡发狂;稀有的物品,使人行为不轨。因此,圣人但求吃饱肚子而不追逐声色之娱,所以摒弃物欲的诱惑而保持安定知足的生活方式。

宠辱若惊,贵大患若身。何谓宠辱若惊?宠为下,得之若惊,失之若惊,是谓宠辱若惊。何谓贵大患若身?吾所以有大患者,为吾有身,及吾无身,吾有何患!故贵以身为天下,若可寄天下;爱以身为天下,若可托天下。

[译文]

受到宠爱和受到侮辱都好像受到惊恐,把荣辱这样的大患看得与自身生命一样珍贵。什么叫做得宠和受辱都感到惊慌失措?得宠是卑下的,得到宠爱感到格外惊喜,失去宠爱则令人惊慌不安。这就叫做得宠和受辱都感到惊恐。什么叫做重视大患像重视自身生命一样?我之所以有大患,是因为我有身体;如果我没有身体,我还会有什么祸患呢?所以,珍贵自己的身体是为了治理天下,天下就可以托付他;爱惜自己的身体是为了治理天下,天下就可以依靠他了。

视之不见名曰夷,听之不闻名曰希,搏之不得名曰微。此三者不可致诘(jié),故混(hùn)而为一。其上不皦(jiǎo皎),其下不昧。绳绳(mǐnmǐn)不可名,复归于无物,是谓无状之状,无物之象。是谓惚恍。迎之不见其首,随之不见其后。执古之道,以御今之有,能知古始,是谓道纪。

[译文]

看它看不见,把它叫做“夷”;听它听不到,把它叫做“希”;摸它摸不到,把它叫做“微”。这三者的形状无从追究,它们原本就浑然而为一。它的上面既不显得光明亮堂;它的下面也不显得阴暗晦涩,无头无绪、延绵不绝却又不可称名,一切运动都又回复到无形无象的状态。这就是没有形状的形状,不见物体的形象,这就是“惚恍”。迎着它,看不见它的前头,跟着它,也看不见它的后头。把握着早已存在的“道”,来驾驭现实存在的具体事物。能认识、了解宇宙的初始,这就叫做认识“道”的规律。

古之善为士者,微妙玄通,深不可识。夫唯不可识,故强(qiǎng)为之容。豫焉若冬涉川,犹兮若畏四邻,俨兮其若容,涣兮若冰之将释,敦兮其若朴,旷兮其若谷,混兮其若浊。孰能浊以静之徐清?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?保此道者不欲盈,夫唯不盈,故能蔽不新成。

[译文]

古时候善于行道的人,微妙通达,深刻玄远,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。正因为不能认识他,所以只能勉强地形容他说:他小心谨慎啊,好像冬天踩着水过河;他警觉戒备啊,好像防备着邻国的进攻;他恭敬郑重啊,好像要去赴宴做客;他行动洒脱啊,好像冰块缓缓消融;他纯朴厚道啊,好像没有经过加工的原料;他旷远豁达啊,好像深幽的山谷;他浑厚宽容,好像不清的浊水。谁能使浑浊安静下来,慢慢澄清?谁能使安静变动起来,慢慢显出生机?保持这个“道”的人不会自满。正因为他从不自满,所以能够去故更新。

致虚极,守静笃(dǔ),万物并作,吾以观复。夫物芸芸,各复归其根。归根曰静,是谓复命。复命曰常,知常曰明,不知常,妄作,凶。知常容,容乃公,公乃王(wàng),王(wàng)乃天,天乃道,道乃久,没(mò)身不殆。

[译文]

尽力使心灵的虚寂达到极点,使生活清静坚守不变。万物都一齐蓬勃生长,我从而考察其往复的道理。那万物纷纷芸芸,各自返回它的本根。返回到它的本根就叫做清静,清静就叫做复归于生命。复归于生命就叫自然,认识了自然规律就叫做聪明,不认识自然规律的轻妄举止,往往会出乱子和灾凶。认识自然规律的人是无所不包的,无所不包就会坦然公正,公正就能周全,周全才能符合自然的“道”,符合自然的道才能长久,终身不会遭到危险。

太上,下知有之。其次,亲而誉之。其次,畏之。其次,侮之。信不足焉,有不信焉。悠兮其贵言。功成事遂,百姓皆谓我自然。

[译文]

最好的统治者,人民并不知道他的存在;其次的统治者,人民亲近他并且称赞他;再次的统治者,人民畏惧他;更次的统治者,人民轻蔑他。统治者的诚信不足,人民才不相信他,最好的统治者是多么悠闲。他很少发号施令,事情办成功了,老百姓说“我们本来就是这样的。”

大道废,有仁义;慧智出,有大伪;六亲不和,有孝慈;国家昏乱,有忠臣。

[译文]

大道被废弃了,才有提倡仁义的需要;聪明智巧的现象出现了,伪诈才盛行一时;家庭出现了纠纷,才能显示出孝与慈;国家陷于混乱,才能见出忠臣。

绝圣弃智,民利百倍;绝仁弃义,民复孝慈;绝巧弃利,盗贼无有。此三者,以为文不足,故令有所属,见(xiàn)素抱朴,少私寡欲。

[译文]

抛弃聪明智巧,人民可以得到百倍的好处;抛弃仁义,人民可以恢复孝慈的天性;抛弃巧诈和货利,盗贼也就没有了。圣智、仁义、巧利这三者全是巧饰,作为治理社会病态的法则是不够的,所以要使人们的思想认识有所归属,保持纯洁朴实的本性,减少私欲杂念,抛弃圣智礼法的浮文,才能免于忧患。

绝学无忧。唯之与阿(ē),相去几何?善之与恶,相去若何?人之所畏,不可不畏。荒兮其未央哉!众人熙熙,如享太牢,如春登台。我独泊兮其未兆,如婴儿之未孩。傫傫(lěi)兮若无所归。众人皆有余,而我独若遗。我愚人之心也哉!沌沌兮!俗人昭昭,我独昏昏;俗人察察,我独闷闷。澹(dàn)兮其若海,飂(liù)兮若无止。众人皆有以,而我独顽似鄙。我独异于人,而贵食(sì)母。

[译文]

应诺和呵斥,相距有多远?美好和丑恶,又相差多少?人们所畏惧的,不能不畏惧。这风气从远古以来就是如此,好像没有尽头的样子。众人都熙熙攘攘、兴高采烈,如同去参加盛大的宴席,如同春天里登台眺望美景。而我却独自淡泊宁静,无动于衷。混混沌沌啊,如同婴儿还不会发出嘻笑声。疲倦闲散啊,好像浪子还没有归宿。众人都有所剩余,而我却像什么也不足。我真是只有一颗愚人的心啊!众人光辉自炫,唯独我迷迷糊糊;众人都那么严厉苛刻,唯独我这样淳厚宽宏。恍惚啊,像大海汹涌;恍惚啊,像飘泊无处停留。世人都精明灵巧有本领,唯独我愚昧而笨拙。我唯独与人不同的,关键在于得到了“道”。

孔德之容,惟道是从。道之为物,惟恍惟惚。惚兮恍兮,其中有象;恍兮惚兮,其中有物。窈(yǎo)兮冥兮,其中有精;其精甚真,其中有信。自古及今,其名不去,以阅众甫。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?以此。

[译文]

大德的形态,是由道所决定的。“道”这个东西,没有清楚的固定实体。它是那样的恍恍惚惚啊,其中却有形象。它是那样的恍恍惚惚啊,其中却有实物。它是那样的深远暗昧啊,其中却有精质;这精质是最真实的,这精质是可以信验的。从当今上溯到古代,它的名字永远不能废除,依据它,才能观察万物的初始。我怎么才能知道万事万物开始的情况呢?是从“道”认识的。

曲则全,枉则直,洼则盈,敝则新,少则得,多则惑。是以圣人抱一,为天下式。不自见(xiàn)故明,不自是故彰,不自伐故有功,不自矜故长。夫唯不争,故天下莫能与之争。古之所谓曲则全者,岂虚言哉!诚全而归之。

[译文]

委曲便会保全,屈枉便会直伸;低洼便会充盈,陈旧便会更新;少取便会获得,贪多便会迷惑。所以有道的人坚守这一原则作为天下事理的范式,不自我表扬,反能显明;不自以为是,反能是非彰明;不自己夸耀,反能得有功劳;不自我矜持,所以才能长久。正因为不与人争,所以遍天下没有人能与他争。古时所谓“委曲便会保全”的话,怎么会是空话呢?它实实在在能够达到。

希言自然。故飘风不终朝(zhāo),骤雨不终日。孰为此者?天地。天地尚不能久,而况于人乎?故从事于道者,道者同于道,德者同于德,失者同于失。同于道者,道亦乐得之;同于德者,德亦乐得之;同于失者,失亦乐得之。信不足焉,有不信焉。

[译文]

不言政令不扰民是合乎于自然的。狂风刮不了一个早晨,暴雨下不了一整天。谁使它这样的呢?天地。天地的狂暴尚且不能长久,更何况是人呢?所以,从事于道的就同于道,从事于德的就同于德,从事于失的人就同于失。同于道的人,道也乐于得到他;同于德的人,德也乐于得到他;同于失的人,失也乐于得到他。统治者的诚信不足,就会有人不信任。

 

企者不立,跨者不行,自见(xiàn)者不明,自是者不彰,自伐者无功,自矜者不长。其在道也,曰余食赘(zhuì)行。物或恶(wù)之,故有道者不处(chǔ)。

[译文]

踮起脚跟想要站得高,反而站立不住;迈起大步想要前进得快,反而不能远行。自逞已见的反而得不到彰明;自以为是的反而得不到显昭;自我夸耀的建立不起功勋;自高自大的不能做众人之长。从道的角度看,以上这些急躁炫耀的行为,只能说是剩饭赘瘤。因为它们是令人厌恶的东西,所以有道的人决不这样做。

有物混(hùn)成,先天地生。寂兮寥兮,独立不改,周行而不殆,可以为天下母。吾不知其名,字之曰道,强(qiǎng)为之名曰大。大曰逝,逝曰远,远曰反。故道大,天大,地大,人亦大。域中有四大,而人居其一焉。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。

[译文]

有一个东西混然而成,在天地形成以前就已经存在。听不到它的声音也看不见它的形体,寂静而空虚,不依靠任何外力而独立长存永不停息,循环运行而永不衰竭,可以作为万物的根本。我不知道它的名字,所以勉强把它叫做“道”,再勉强给它起个名字叫做“大”。它广大无边而运行不息,运行不息而伸展遥远,伸展遥远而又返回本原。所以说道大、天大、地大、人也大。宇宙间有四大,而人居其中之一。人取法地,地取法天,天取法“道”,而道纯任自然。

重为轻根,静为躁君。是以圣人终日行不离辎(zī)重。虽有荣观(guàn),燕处超然,奈何万乘(shèng)之主,而以身轻天下?轻则失本,躁则失君。

[译文]

厚重是轻率的根本,静定是躁动的主宰。因此君子终日行走,不离开载装行李的车辆,虽然有美食胜景吸引着他,却能安然处之。为什么大国的君主,还要轻率躁动以治天下呢?轻率就会失去根本;急躁就会丧失主导。

善行无辙迹,善言无瑕谪(xiázhé),善数(shǔ)不用筹策,善闭无关楗(jiàn)而不可开,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。是以圣人常善救人,故无弃人;常善救物,故无弃物,是谓袭明。故善人者,不善人之师;不善人者,善人之资。不贵其师,不爱其资,虽智大迷,是谓要妙。

[译文]

善于行走的,不会留下辙迹;善于言谈的,不会发生病疵;善于计数的,用不着竹码子;善于关闭的,不用栓梢而使人不能打开;善于捆缚的,不用绳索而使人不能解开。因此,圣人经常挽救人,所以没有被遗弃的人;经常善于物尽其用,所以没有被废弃的物品。这就叫做内藏着的聪明智慧。所以善人可以做为恶人们的老师,不善人可以作为善人的借鉴。不尊重自己的老师,不爱惜他的借鉴作用,虽然自以为聪明,其实是大大的糊涂。这就是精深微妙的道理。

知其雄,守其雌,为天下溪。为天下溪,常德不离,复归于婴儿。知其白,守其黑,为天下式。为天下式,常德不忒(tè),复归于无极。知其荣,守其辱,为天下谷。为天下谷,常德乃足,复归于朴。朴散则为器,圣人用之则为官长(zhǎng)。故大制不割。

[译文]

深知什么是雄强,却安守雌柔的地位,甘愿做天下的溪涧。甘愿作天下的溪涧,永恒的德性就不会离失,回复到婴儿般单纯的状态。深知什么是明亮,却安于暗昧的地位,甘愿做天下的模式。甘愿做天下的模式,永恒的德行不相差失,恢复到不可穷极的真理。深知什么是荣耀,却安守卑辱的地位,甘愿做天下的川谷。甘愿做天下的川谷,永恒的德性才得以充足,回复到自然本初的素朴纯真状态。朴素本初的东西经制作而成器物,有道的人沿用真朴,则为百官之长,所以完善的政治是不可分割的。

将欲取天下而为之,吾见其不得已。天下神器,不可为也。为者败之,执者失之。故物或行或随,或歔(xū)或吹,或强或羸(léi),或挫或隳(huī)。是以圣人去甚,去奢,去泰。

[译文]

想要治理天下,却又要用强制的办法,我看他不能够达到目的。天下的人民是神圣的,不能够违背他们的意愿和本性而加以强力统治,否则用强力统治天下,不能够违背他们的意愿和本性而加以强力统治,否则用强力纺治天下,就一定会失败;强力把持天下,就一定会失去天下。因此,圣人不妄为,所以不会失败;不把持,所以不会被抛弃。世人秉性不一,有前行有后随,有轻嘘有急吹,有的刚强,有的赢弱;有的安居,有的危殆。因此,圣人要除去那种极端、奢侈的、过度的措施法度。

以道佐人主者,不以兵强天下,其事好(hào)还。师之所处,荆棘生焉。大军之后,必有凶年。善有果而已,不敢以取强。果而勿矜,果而勿伐,果而勿骄,果而不得已,果而勿强。物壮则老,是谓不道,不道早已。

[译文]

依照“道”的原则辅佐君主的人,不以兵力逞强于天下。穷兵黩武这种事必然会得到报应。军队所到的地方,荆棘横生,大战之后,一定会出现荒年。善于用兵的人,只要达到用兵的目的也就可以了,并不以兵力强大而逞强好斗。达到目的了却不自我矜持,达到目的了也不去夸耀骄傲,达到目的了也不要自以为是,达到目的却出于不得已,达到目的却不逞强。事物过去强大就会走向衰朽,这就说明它不符合于“道”,不符合于“道”的,就会很快死亡。

夫佳兵者,不祥之器。物或恶(wù)之,故有道者不处(chǔ)。君子居则贵左,用兵则贵右。兵者,不祥之器,非君子之器。不得已而用之,恬淡为上,胜而不美。而美之者,是乐(yào)杀人。夫乐(yào)杀人者,则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。吉事尚左,凶事尚右。偏将军居左,上将军居右,言以丧(sāng)礼处之。杀人之众,以哀悲泣之,战胜,以丧礼处之。

[译文]

兵器啊,是不祥的东西,人们都厌恶它,所以有“道”的人不使用它。君子平时居处就以左边为贵而用兵打仗时就以右边为贵。兵器这个不祥的东西,不是君子所使用的东西,万不得已而使用它,最好淡然处之,胜利了也不要自鸣得意,如果自以为了不起,那就是喜欢杀人。凡是喜欢杀人的人,就不可能得志于天下。吉庆的事情以左边为上,凶丧的事情以右方为上,偏将军居于左边,上将军居于右边,这就是说要以丧礼仪式来处理用兵打仗的事情。战争中杀人众多,要用哀痛的心情参加,打了胜仗,也要以丧礼的仪式去对待战死的人。

道常无名,朴虽小,天下莫能臣也。侯王若能守之,万物将自宾。天地相合以降甘露,民莫之令而自均。始制有名,名亦既有,夫亦将知止。知止可以不殆。譬道之在天下,犹川谷之于江海。

[译文]

“道”永远是无名而质朴的,它虽然很小不可见,天下没有谁能使它服从自己。侯王如果能够依照“道”的原则治理天下,百姓们将会自然地归从于它。天地间阴阳之气相合,就会降下甘露,人们不必指使它而会自然均匀。治理天下就要建立一种管理体制,制定各种制度确定各种名分,任命各级官长办事。名分既然有了,就要有所制约,适可而止,知道制约、适可而止,就没有什么危险了。“道”存在于天下,就像江海,一切河川溪水都归流于它,使万物自然宾服。

知人者智,自知者明。胜人者有力,自胜者强。知足者富,强行者有志,不失其所者久,死而不亡者寿。

[译文]

能了解、认识别人叫做智慧,能认识、了解自己才算聪明。能战胜别人是有力的,能克制自己的弱点才算刚强。知道满足的人才是富有人。坚持力行、努力不懈的就是有志。不离失本分的人就能长久不衰,身虽死而“道”仍存的,才算真正的长寿。

大道泛兮,其可左右。万物恃之而生而不辞,功成不名有,衣养万物而不为主,常无欲,可名于小;万物归焉而不为主,可名为大。以其终不自为大,故能成其大。

[译文]

大道广泛流行,左右上下无所不到。万物依赖它生长而不推辞,完成了功业,办妥了事业,而不占有名誉。它养育万物而不自以为主,可以称它为“小”,万物归附而不自以为主宰,可以称它为“大”。正因为他不自以为伟大,所以才能成就它的伟大、完成它的伟大。

执大象,天下往;往而不害,安平太。乐(yuè)与饵,过客止。道之出口,淡乎其无味,视之不足见(jiàn),听之不足闻,用之不足既。

[译文]

谁掌握了那伟大的“道”,普天下的人们便都来向他投靠,向往、投靠他而不互相妨害,于是大家就和平而安泰、宁静。音乐和美好的食物,使过路的人都为之停步,用言语来表述大道,是平淡而无味儿的,看它,看也看不见,听它,听也听不见,而它的作用,却是无穷无尽的,无限制的。

将欲歙(xī)之,必固张之;将欲弱之,必固强之;将欲废之,必固兴之;将欲夺之,必固与之,是谓微明。柔弱胜刚强。鱼不可脱于渊,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。

想要收敛它,必先扩张它,想要削弱它,必先加强它,想要废去它,必先抬举它,想要夺取它,必先给予它。这就叫做虽然微妙而又显明,柔弱战胜刚强。鱼的生存不可以脱离池渊,国家的刑法政教不可以向人炫耀,不能轻易用来吓唬人。

道常无为而无不为,侯王若能守之,万物将自化。化而欲作,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。无名之朴,夫亦将无欲。不欲以静,天下将自定。

[译文]

道永远是顺任自然而无所作为的,却又没有什么事情不是它所作为的。侯王如果能按照“道”的原则为政治民,万事万物就会自我化育、自生自灭而得以充分发展。自生自长而产生贪欲时,我就要用“道”来镇住它。用“道”的真朴来镇服它,就不会产生贪欲之心了,万事万物没有贪欲之心了,天下便自然而然达到稳定、安宁。

上德不德,是以有德;下德不失德,是以无德。上德无为而无以为,下德为之而有以为。上仁为之而无以为,上义为之而有以为,上礼为之而莫之应,则攘(rǎng)臂而扔之。故失道而后德,失德而后仁,失仁而后义,失义而后礼。夫礼者,忠信之薄(bó)而乱之首。前识者,道之华而愚之始。是以大丈夫处其厚,不居其薄(bó);处其实,不居其华。故去彼取此。

[译文]

具备“上德”的人不表现为外在的有德,因此实际上是有“德”;具备“下德”的人表现为外在的不离失“道”,因此实际是没有“德”的。“上德”之人顺应自然无心作为,“下德”之人顺应自然而有心作为。上仁之人要有所作为却没有回应他,于是就扬着胳膊强引别人。所以,失去了“道”而后才有“德”,失去了“德”而后才有“仁”,失去了“仁”而后才有“义”,失去了义而后才有礼。“礼”这个东西,是忠信不足的产物,而且是祸乱的开端。所谓“先知”,不过是“道”的虚华,由此愚昧开始产生。所以大丈夫立身敦厚,不居于浇薄;存心朴实,不居于虚华。所以要舍弃浇薄虚华而采取朴实敦厚。

昔之得一者,天得一以清,地得一以宁,神得一以灵,谷得一以盈,万物得一以生,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。其致之。天无以清将恐裂,地无以宁将恐发(fèi,“发”通“废”),神无以灵将恐歇,谷无以盈将恐竭,万物无以生将恐灭,侯王无以贵高将恐蹶(jué)。故贵以贱为本,高以下为基。是以侯王自谓孤寡不穀(谷gǔ)。此非以贱为本邪(yé)?非乎?故致数(shuò)舆(yù)无舆。不欲琭(lù)琭如玉,珞(luò)珞如石。

[译文]

往昔曾得到过道的:天得到道而清明;地得到道而宁静;神(人)得到道而英灵;河谷得到道而充盈;万物得到道而生长;侯王得到道而成为天下的首领。推而言之,天不得清明,恐怕要崩裂;地不得安宁,恐怕要震溃;人不能保持灵性,恐怕要灭绝;河谷不能保持流水,恐怕要干涸;万物不能保持生长,恐怕要消灭;侯王不能保持天下首领的地位,恐怕要倾覆。所以贵以贱为根本,高以下为基础,因此侯王们自称为“孤”、“寡”、“不谷”,这不就是以贱为根本吗?不是吗?所以最高的荣誉无须赞美称誉。不要求琭琭晶莹像宝玉,而宁愿珞珞坚硬像山石。

反者,道之动;弱者,道之用。天下万物生于有,有生于无。

[译文]

循环往复的运动变化,是道的运动,道的作用是微妙、柔弱的。天下的万物产生于看得见的有形质,有形质又产生于不可见的无形质。

上士闻道,勤而行之;中士闻道,若存若亡;下士闻道,大笑之,不笑不足以为道。故建言有之:明道若昧,进道若退,夷道若颣(lèi)。上德若谷,大白若辱,广德若不足,建德若偷,质真若渝(yú)。大方无隅(yú),大器晚成,大音希声,大象无形。道隐无名,夫唯道善贷且成。

[译文]

上士听了道的理论,努力去实行;中士听了道的理论,将信将疑;下士听了道的理论,哈哈大笑。不被嘲笑,那就不足以成其为道了。因此古时立言的人说过这样的话:光明的道好似暗昧;前进的道好似后退;平坦的道好似崎岖;崇高的德好似峡谷;广大的德好像不足;刚健的德好似怠惰;质朴而纯真好像混浊未开。最洁白的东西,反而含有污垢;最方正的东西,反而没有棱角;最大的声响,反而听来无声无息;最大的形象,反而没有形状。道幽隐而没有名称,无名无声。只有“道”,才能使万物善始善终。

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。万物负阴而抱阳,冲气以为和。人之所恶(wù),唯孤寡不穀(谷gǔ),而王公以为称(chēng)。故物,或损之而益,或益之而损。人之所教(jiào),我亦教之。强梁者不得其死,吾将以为教父。

[译文]

道是独一无二的,道本身包含阴阳二气,阴阳二气相交而形成一种适匀的状态,万物在这种状态中产生。万物背阴而向阳,并且在阴阳二气的互相激荡而成新的和谐体。人们最厌恶的就是“孤”、“寡”、“不谷”,但王公却用这些字来称呼自己。所以一切事物,如果减损它却反而得到增加;如果增加它却反而得到减损。别人这样教导我,我也这样去教导别人。强暴的人死无其所。我把这句话当作施教的宗旨。

天下之至柔,驰骋天下之至坚,无有入无间,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。不言之教,无为之益,天下希及之。

[译文]

天下最柔弱的东西,腾越穿行于最坚硬的东西中;无形的力量可以穿透没有间隙的东西。我因此认识到“无为”的益处。“不言”的教导,“无为”的益下,普天下少有能赶上它的了。

名与身孰亲?身与货孰多?得与亡孰病?是故甚爱必大费,多藏必厚亡。知足不辱,知止不殆,可以长久。

[译文]

声名和生命相比哪一样更为亲切?生命和货利比起来哪一样更为贵重?获取和丢失相比,哪一个更有害?过分的爱名利就必定要付出更多的代价;过于积敛财富,必定会遭致更为惨重的损失。所以说,懂得满足,就不会受到屈辱;懂得适可而止,就不会遇见危险;这样才可以保持住长久的平安。

大成若缺,其用不弊。大盈若冲,其用不穷。大直若屈,大巧若拙,大辩若讷。躁胜寒,静胜热。清静为天下正。

[译文]

最完满的东西,好似有残缺一样,但它的作用永远不会衰竭;最充盈的东西,好似是空虚一样,但是它的作用是不会穷尽的。最正直的东西,好似有弯曲一样;最灵巧的东西,好似最笨拙的;最卓越的辩才,好似不善言辞一样。清静克服扰动,寒冷克服暑热。清静无为才能统治天下。

天下有道,却走马以粪;天下无道,戎马生于郊。祸莫大于不知足,咎莫大于欲得,故知足之足,常足矣。

[译文]

治理天下合乎“道”,就可以作到太平安定,把战马退还到田间给农夫用来耕种。治理天下不合乎“道”,连怀胎的母马也要送上战场,在战场的郊外生下马驹子。最大的祸害是不知足,最大的过失是贪得的欲望。知道到什么地步就该满足了的人,永远是满足的。

不出户,知天下;不窥牖,见天道。其出弥远,其知弥少。是以圣人不行而知,不见而名,不为而成。

[译文]

不出门户,就能够推知天下的事理;不望窗外,就可以认识日月星辰运行的自然规律。他向外奔逐得越远,他所知道的道理就越少。所以,有“道”的圣人不出行却能够推知事理,不窥见而能明了“天道”,不妄为而可以有所成就。

为学日益,为道日损。损之又损,以至于无为,无为而无不为。取天下常以无事,及其有事,不足以取天下。

[译文]

求学的人,其情欲文饰一天比一天增加;求道的人,其情欲文饰则一天比一天减少。减少又减少,到最后以至于“无为”的境地。如果能够做到无为,即不妄为,任何事情都可以有所作为。治理国家的人,要经常以不骚扰人民为治国之本,如果经常以繁苛之政扰害民众,那就不配治理国家了。

 

圣人无常心,以百姓心为心。善者,吾善之;不善者,吾亦善之,德善。信者,吾信之;不信者,吾亦信之,德信。圣人在天下歙歙(xīxī),为天下浑其心。百姓皆注其耳目,圣人皆孩之。

[译文]

圣人常常是没有私心的,以百姓的心为自己的心。对于善良的人,我善待于他;对于不善良的人,我也善待他,这样就可以得到善良了,从而使人人向善。对于守信的人,我信任他;对不守信的人,我也信任他,这样可以得到诚信了,从而使人人守信。有道的圣人在其位,收敛自己的欲意,使天下的心思归于浑朴。百姓们都专注于自己的耳目聪明,有道的人使他们都回到婴孩般纯朴的状态。

 

出生入死。生之徒十有三,死之徒十有三。人之生动之死地,亦十有三。夫何故?以其生生之厚。盖闻善摄生者,陆行不遇兕(sì)虎,入军不被(pī)甲兵,兕无所投其角,虎无所措其爪(zhǎo),兵无所容其刃。夫何故?以其无死地。

[译文]

人始出于世而生,最终入于地而死。属于长寿的人有十分之三;属于短命而亡的人有十分之三;人本来可以活得长久些,却自己走向死亡之路,也占十分之三。为什么会这样呢?因为奉养太过度了。据说,善于养护自己生命的人,在陆地上行走,不会遇到凶恶的犀牛和猛虎,在战争中也受不到武器的伤害。犀牛于其身无处投角,老虎对其身无处伸爪,武器对其身无处刺击锋刃。为什么会这样呢?因为他没有进入死亡的领域。

 

道生之,德畜(xù)之,物形之,势成之。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。道之尊,德之贵,夫莫之命而常自然。故道生之,德畜之。长之、育之、亭之(成之)、毒之(熟之)、养之、覆之。生而不有,为而不恃,长(zhǎng)而不宰,是谓玄德。

[译文]

道生成万事万物,德养育万事万物。万事万物虽现出各种各样的形态,环境使万事万物成长起来。故此,万事万物莫不尊崇道而珍贵德。道之所以被尊崇,德所以被珍贵,就是由于道生长万物而不加以干涉,德畜养万物而不加以主宰,顺其自然。因而,道生长万物,德养育万物,使万物生长发展,成熟结果,使其受到抚养、保护。生长万物而不居为己有,抚育万物而不自恃有功,导引万物而不主宰,这就是奥妙玄远的德。

 

天下有始,以为天下母。既得其母,以知其子;既知其子,复守其母,没(mò)身不殆。塞(sè)其兑,闭其门,终身不勤。开其兑,济其事,终身不救。见(jiàn)小曰明,守柔曰强。用其光,复归其明,无遗身殃,是为习常。

[译文]

天地万物本身都有起始,这个始作为天地万物的根源。如果知道根源,就能认识万物,如果认识了万事万物,又把握着万物的根本,那么终身都不会有危险。塞住欲念的孔穴,闭起欲念的门径,终身都不会有烦扰之事。如果打开欲念的孔穴,就会增添纷杂的事件,终身都不可救治。能够察见到细微的,叫做“明”;能够持守柔弱的,叫做“强”。运用其光芒,返照内在的明,不会给自己带来灾难,这就叫做万世不绝的“常道”。

 

使我介然有知,行于大道,唯施(迤yí)是畏。大道甚夷,而民好径。朝(cháo)甚除,田甚芜,仓甚虚。服文彩,带利剑,厌饮食,财货有余,是为盗夸。非道也哉!

[译文]

假如我稍微地有了认识,在大道上行走,唯一担心的是害怕走了邪路。大道虽然平坦,但人君却喜欢走邪径。朝政腐败已极,弄得农田荒芜,仓库十分空虚,而人君仍穿着锦绣的衣服,佩带着锋利的宝剑,饱餐精美的饮食,搜刮占有富余的财货,这就叫做强盗头子。这是多么无道啊!

善建者不拔,善抱者不脱,子孙以祭祀不辍。修之于身,其德乃真;修之于家,其德乃余;修之于乡,其德乃长(zhǎng);修之于国,其德乃丰;修之于天下,其德乃普。故以身观身,以家观家,以乡观乡,以国观国,以天下观天下。吾何以知天下然哉?以此。

[译文]

善于为自身制定合乎的道德规范的人,是坚决不会动摇;善于秉持自己所认识到的道德准则而行事的人,是不会气馁,丧失自信。如果子孙能够遵循、守持这个道理,那么祖祖孙孙就不会断绝。把这个道理付诸于自身,他的德性就会是真实纯正的;把这个道理付诸于自家,他的德性就会是丰盈有余的;把这个道理付诸于自乡,他的德性就会受到尊崇;把这个道理付诸于自邦,他的德性就会丰盛硕大;把这个道理付诸于天下,他的德性就会无限普及。所以,用自身的修身之道来观察别身;以自家察看观照别家;以自乡察看观照别乡;以平天下之道察看观照天下。我怎么会知道天下的情况之所以如此呢?就是因为我用了以上的方法和道理。 

含德之厚,比于赤子。蜂虿(chài)虺(huǐ)蛇不螫(shì),猛兽不据,攫(jué)鸟不搏。骨弱筋柔而握固。未知牝牡之合而全作,精之至也。终日号而不嗄(shà),和之至也。知和曰常,知常曰明,益生曰祥,心使气曰强。物壮则老,谓之不道,不道早已。

[译文]

道德涵养浑厚的人,就好比初生的婴孩。毒虫不螫他,猛兽不伤害他,凶恶的鸟不搏击他。他的筋骨柔弱,但拳头却握得很牢固。他虽然不知道男女的交合之事,但他的小生殖器却勃然举起,这是因为精气充沛的缘故。他整天啼哭,但嗓子却不会沙哑,这是因为和气纯厚的缘故。认识淳和的道理叫做“常”,知道“常”的叫做“明”。贪生纵欲就会遭殃,欲念主使精气就叫做逞强。事物过于壮盛了就会变衰老,这就叫不合于“道”,不遵守常道就会很快地死亡。

 

知(zhì)者不言,言者不知(zhì)。塞(sè)其兑,闭其门,挫其锐;解其纷,和其光,同其尘,是谓玄同。故不可得而亲,不可得而疏;不可得而利,不可得而害;不可得而贵,不可得而贱,故为天下贵。

[译文]

聪明的智者不多说话,而到处说长论短的人就不是聪明的智者。塞堵住嗜欲的孔窍,关闭住嗜欲的门径。不露锋芒,消解纷争,挫去人们的锋芒,解脱他们的纷争,收敛他们的光耀,混同他们的尘世,这就是深奥的玄同。达到“玄同”境界的人,已经超脱亲疏、利害、贵贱的世俗范围,所以就为天下人所尊重。

以正治国,以奇用兵,以无事取天下。吾何以知其然哉?以此。天下多忌讳,而民弥贫;民多利器,国家滋昏;人多伎(jì)巧,奇物滋起;法令滋彰,盗贼多有。故圣人云:“我无为而民自化,我好静而民自正,我无事而民自富,我无欲而民自朴。”

[译文]

以无为、清静之道去治理国家,以奇巧、诡秘的办法去用兵,以下扰害人民而治理天下。我怎么知道是这种情形呢?根据就在于此:天下的禁忌越多,而老百姓就越陷于贫穷;人民的锐利武器越多,国家就越陷于混乱;人们的技巧越多,邪风怪事就越闹得厉害;法令越是森严,盗贼就越是不断地增加。所以有道的圣人说,我无为,人民就自我化育;我好静,人民就自然富足;我无欲,而人民就自然淳朴。

 

其政闷闷,其民淳淳;其政察察,其民缺缺。祸兮福之所倚,福兮祸之所伏。孰知其极?其无正。正复为奇,善复为妖,人之迷,其日固久。是以圣人方而不割,廉而不刿(guì),直而不肆,光而不耀。

[译文]

政治宽厚清明,人民就淳朴忠诚;政治苛酷黑暗,人民就狡黠、抱怨。灾祸啊,幸福依傍在它的里面;幸福啊,灾祸藏伏在它的里面。谁能知道究竟是灾祸呢还是幸福呢?它们并没有确定的标准。正忽然转变为邪的,善忽然转变为恶的,人们的迷惑,由来已久了。因此,有道的圣人方正而不生硬,有棱角而不伤害人,直率而不放肆,光亮而不刺眼。

治人事天莫若啬(sè)。夫唯啬,是谓早服。早服谓之重(chóng)积德,重(chóng)积德则无不克,无不克则莫知其极,莫知其极,可以有国。有国之母,可以长久。是谓深根固柢(dǐ),长生久视之道。

[译文]

治理百姓和养护身心,没有比爱惜精神更为重要的了。爱惜精神,得以能够做到早作准备;早作准备,就是不断地积“德”;不断地积“德”,就没有什么不能攻克的;没有什么不能攻克,那就无法估量他的力量;具备了这种无法估量的力量,就可以担负治理国家的重任。有了治理国家的原则和道理,国家就可以长久维持。国运长久,就叫做根深祗固,符合长久维持之道。

 

[注释]

1、治人事天:治人,治理百姓;事天,保守精气、养护身心。对“天”的解释有两种,一是指身心,一是指自然。此句意为保养天赋。

2、啬:爱惜、保养。

3、早服:早为准备。

4、重积德:不断地积德。

5、有国之母:有国,含有保国的意思。母,根本、原则。

6、长生久视:长久地维持、长久存在。

[延伸阅读1]王弼《道德经注》

治人事天,莫若啬。莫若,犹莫过也。啬,农夫。农人之治田,务去其殊类,归於齐一也。全其自然,不急其荒病,除其所以荒病,上承天命,下绥百姓,莫过於此。夫唯啬,是谓早服。早服,常也。早服谓之重积德。唯重积德,不欲锐速,然后乃能使早服其常,故曰早服谓之重积德者也。重积德则无不克,无不克则莫知其极。道无穷也。莫知其极,可以有国。以有穷而莅国,非能有国也。有国之母,可以长久。国之所以安,谓之母。重积德,是唯图其根,然后营末,乃得其终也。是谓深根固柢,长生久视之道。

 

[延伸阅读2]苏辙《老子解》

治人事天,莫若嗇。夫惟嗇,是謂早服。早服謂之重積德,重積德則無不克,無不克則莫知其極,莫知其極可以有國。有國之母,可以長久。凡物方則割,廉則創,直則肆,光則耀。唯聖人方而不割,廉而不劇,直而不肆,光而不耀,此所謂音也。夫音者,有而不用者也。世患無以服人,苟誠有而能音,雖未嘗與物較,而物知其非不能也,則其服之早矣。物既已服,斂藏其用,至於沒身而終不試,則德重積矣。德積既厚,雖天下之剛強,無不能克,則物莫測其量矣,如此而後可以有國。彼世之小人,有尺寸之柄而輕用之,一試不服,天下測知其深淺而爭犯之,雖欲保其國家,而不可得也。吾是以知音之可以有國,可以有國,則有國之母也。是謂深根固蒂,長生久視之道。《孟子》曰:盡其心,養其性,所以事天也。以音治人,則可以有國者是也。以音事天,則深根固蒂者是也。古之聖人,保其性命之常,不以外耗。內則根深而不可技,蒂固而不可脫,雖以長生久視可也。蓋治人事天,雖有內外之異,而莫若音則一也。

治大国若烹小鲜。以道莅(lì)天下,其鬼不神。非其鬼不神,其神不伤人;非其神不伤人,圣人亦不伤人。夫两不相伤,故德交归焉。

[译文]

治理大国,好像煎烹小鱼。用“道”治理天下,鬼神起不了作用,不仅鬼不起作用,而是鬼怪的作用伤不了人。不但鬼的作用伤害不了人,圣人有道也不会伤害人。这样,鬼神和有道的圣人都不伤害人,所以,就可以让人民享受到德的恩泽。

 

[注释]

1、小鲜:小鱼。

2、莅:临。

3、其鬼不神:鬼不起作用。

4、非:不唯、不仅。

5、两不相伤:鬼神和圣人不侵越人。

6、故德交归焉:让人民享受德的恩泽。

[延伸阅读1]王弼《道德经注》

治大国,若烹小鲜。不扰也。躁则多害,静则全真。故其国弥大,而其主弥静,然后乃能广得众心矣。以道莅天下,其鬼不神;治大国则若烹小鲜,以道莅天下,则其鬼不神也。非其鬼不神,其神不伤人;神不害自然也。物守自然,则神无所加;神无所加,则不知神之为神也。非其神不伤人,圣人亦不伤人。道洽则神不伤人,神不伤人,则不知神之为神。道洽则圣人亦不伤人,圣人不伤人,则亦不知圣人之为圣也。犹云非独不知神之为神,亦不知圣人之为圣也。夫恃威网以使物者,治之衰也。使不知神圣之为神圣,道之极也。夫两不相伤,故德交归焉。神不伤人,圣人亦不伤人。圣人不伤人,神亦不伤人。故曰两不相伤也,神圣合道,交归之也。

[延伸阅读2]苏辙《老子解》

治大國,若烹小鮮。烹小鮮者,不可撓;治大國者,不可煩。煩則人勞,撓則魚爛。

以道蒞天下,其鬼不神。聖人無為,使人各安其自然。外無所求,內無所畏,則物莫能侵,雖鬼無所用神矣。非其鬼不神,其神不傷人。非其神不傷人,聖人亦不傷人。非其鬼之不神,亦有神而不傷人耳。非神之不傷人,聖人未嘗傷人,故鬼無能為耳。夫兩不相傷,故德交歸焉。人鬼之所以不相傷者,由上有聖人耳,故德交歸之。

大国者下流。天下之交,天下之牝。牝常以静胜牡,以静为下。故大国以下小国,则取小国;小国以下大国,则取大国。故或下以取,或下而取。大国不过欲兼畜(xù)人,小国不过欲入事人,夫两者各得其所欲,大者宜为下。

[译文]

大国要像居于江河下游那样,使天下百川河流交汇在这里,处在天下雌柔的位置。雌柔常以安静守定而胜过雄强,这是因为它居于柔下的缘故。所以,大国对小国谦下忍让,就可以取得小国的信任和依赖;小国对大国谦下忍让,就可以见容于大国。所以,或者大国对小国谦让而取得大国的信任,或者小国对大国谦让而见容于大国。大国不要过分想统治小国,小国不要过分想顺从大国,两方面各得所欲求的,大国特别应该谦下忍让。 

[注释]

1、邦:一本作国。

2、天下之牝,天下之交也:一本作天下之交,天下之牝也。交,会集、会总。

3、或下而取:下,谦下;取,借为聚。

4、兼畜人:把人聚在一起加以养护。

[延伸阅读1]王弼《道德经注》

大国者下流,江海居大而处下,则百川流之。大国居大而处下,则天下流之,故曰大国下流也。天下之交,天下所归会也。天下之牝。静而不求,物自归之也。牝常以静胜牡,以静为下。以其静,故能为下也。牝,雌也。雄躁动贪欲,雌常以静,故能胜雄也。以其静复能为下,故物归之也。故大国以下小国,大国以下,犹云以大国下小国。则取小国;小国则附之。小国以下大国,则取大国。大国纳之也。故或下以取,或下而取。言唯修卑下,然后乃各得其所。大国不过欲兼畜人,小国不过欲入事人。夫两者各得其所欲,大者宜为下。小国修下,自全而已,不能令天下归之。大国修下,则天下归之。故曰各得其所欲,则大者宜为下也。

 

[延伸阅读2]苏辙《老子解》

大國者下流,天下之歸大國,猶衆水之趨下流也。天下之交,天下之牝。牝常以靜勝牡,

以靜為下。衆動之赴靜,猶衆高之赴下也。

故大國以下小國,則取小國;小國以下大國,則取大國。大國能下,則小國附之。小國能下,則大國納之。

故或下以取,或下而取。大國下以取人,小國下而取於人。

大國不過欲兼畜人,小國不過欲入事人,兩者各得其所欲,故大者宜為下。

道者万物之奥,善人之宝,不善人之所保。美言可以市,尊行可以加人。人之不善,何弃之有!故立天子,置三公,虽有拱璧以先驷马,不如坐进此道。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?不曰以求得,有罪以免邪(yé)?故为天下贵。

[译文]

“道”是荫庇万物之所,善良之人珍贵它,不善的人也要保持它。需要的时候还要求它庇护。美好的言辞可以换来别人对你的尊重;良好的行为可以见重于人。不善的人怎能舍弃它呢?所以在天子即位、设置三公的时候,虽然有拱壁在先驷马在后的献礼仪式,还不如把这个“道”进献给他们。自古以来,人们所以把“道”看得这样宝贵,不正是由于求它庇护一定可以得到满足;犯了罪过,也可得到它的宽恕吗?就因为这个,天下人才如此珍视“道”。

 

[注释]

1、奥:一说为深的意思,不被人看见的地方;另一说是藏,含有庇荫之意。其实两说比较接近,不必仅执其一。

2、不善人之所保:不善之人也要保持它。

3、美言可以市尊:美好的言辞,可以换来别人对你的敬仰。

4、美行可以加人:良好的行为,可以见重于人。

5、三公:太师、太傅、太保。

6、拱壁以先驷马:拱壁,指双手捧着贵重的玉;驷马,四匹马驾的车。古代的献礼,轻物在先,重物在后。

7、坐进此道:献上清静无为的道。

8、求以得:有求就得到。

9、有罪以免邪:有罪的人得到“道”,可以免去罪过。

[延伸阅读1]王弼《道德经注》

道者万物之奥,奥,犹暧也,可得庇荫之辞。善人之宝,宝以为用也。不善人之所保。保以全也。美言可以市,尊行可以加人。言道无所不先,物无有贵於此也。虽有珍宝璧马,无以匹之。美言之,则可以夺众货之贾,故曰美言可以市也。尊行之,则千里之外应之,故曰可以加於人也。人之不善,何弃之有?不善当保道以免放。故立天子,置三公,言以尊行道也。虽有拱璧以先驷马,不如坐进此道。此道上之所云也。言故立天子,置三公,尊其位,重其人,所以为道也。物无有贵於此者,故虽有拱抱宝璧以先驷马而进之,不如坐而进此道也。古之所以贵比道者,何不日以求得,有罪以免耶?故为天下贵。以求则得求,以免则得免,无所而不施,故为天下贵也。

 

[延伸阅读2]苏辙《老子解》

道者萬物之奧,善人之寶,不善人之所保。美言可以市,尊行可以加人。人之不善,何棄之有。凡物之見於外者,皆其門堂也。道之在物,譬如其奧,物皆有之,而人莫之見耳。夫惟賢者得而有之,故曰善人之寶。愚者雖不能有,然而非道則不能安也,故曰不善人之所保。蓋道不遠人,而人則遠之。今誠有人美言之,則可以為市於世;尊行之,則可以加於人矣。朝為不義,而夕聞大道,妄盡而性復,雖欲指其不善,不可得也,而又安可棄之哉?

故立天子,置三公,雖有拱璧以先駟馬,不如坐進此道。立天子,置三公,將以道救人耳。雖有拱璧之貴,駟馬之良而進之,不如進此道之多也。

古之所以貴此道者,何不曰求以得,有罪以免耶,故為天下貴。道本在我,人患不求,求則得之矣。道無功罪,人患不知,知則凡罪不能汙也。

为无为,事无事,味无味。大小多少,报怨以德。图难于其易,为大于其细。天下难事必作于易,天下大事必作于细,是以圣人终不为大,故能成其大。夫轻诺必寡信,多易必多难,是以圣人犹难之。故终无难矣。

[译文]

以无为的态度去有所作为,以不滋事的方法去处理事物,以恬淡无味当作有味。大生于小,多起于少。处理问题要从容易的地方入手,实现远大要从细微的地方入手。天下的难事,一定从简易的地方做起;天下的大事,一定从微细的部分开端。因此,有“道”的圣人始终不贪图大贡献,所以才能做成大事。那些轻易发出诺言的,必定很少能够兑现的,把事情看得太容易,势必遭受很多困难。因此,有道的圣人总是看重困难,所以就终于没有困难了。

[注释]

1、为无为,事无事,味无味:此句意为把无为当作为,把无事当作事,把无味当作味。

2、大小多少:大生于小,多起于少。另一解释是大的看作小,小的看作大,多的看作少,少的看作多,还有一说是,去其大,取其小,去其多,取其少。

3、报怨以德:此句当移至七十九章“必有余怨”句后,故此处不译。

4、不为大:是说有道的人不自以为大。

[延伸阅读1]王弼《道德经注》

为无为,事无事,味无味。以无为为居,以不言为教,以恬淡为味,治之极也。大小多少。报怨以德。小怨则不足以报,大怨则天下之所欲诛,顺天下之所同者,德也。图难於其易,为大於其细。天下难事必作於易,天下大事必作於细。是以圣人终不为大,故能成其大。夫轻诺必寡信,多易必多难,是以圣人曰犹难之,以圣人之才,犹尚难於细易,况非圣人之才,而欲忽於此乎?故曰犹难之也。故终无难矣。

[延伸阅读2]苏辙《老子解》

為無為,事無事,味無味。大小多少,報怨以德。聖人為無為,故無所不為;事無事,故無所不事;味無味,故無所不味。其於大小多少,一以道遇之而已。蓋人情之所不忘者,怨也。然及其

愛惡之情忘,則雖報怨,猶報德也。 圖難於其易,為大於其細,天下難事必 作於易,天下大事必作於細。是以聖 人終不為大,故能成其大。夫輕諾必 寡信,多易必多難,是以聖人由難之,故終無難。世人莫不畏大而侮小,難多而易少。至於難而後圖,大而後為,則事常不濟矣。聖人齊大小,一多少,無所不畏,無所不難,而安有不濟者哉?

其安易持,其未兆易谋,其脆易泮(pàn),其微易散。为之于未有,治之于未乱。合抱之木,生于毫末;九层之台,起于累土;千里之行,始于足下。为者败之,执者失之。是以圣人无为,故无败;无执,故无失。民之从事,常于几成而败之。慎终如始,则无败事。是以圣人欲不欲,不贵难得之货。学不学,复众人之所过。以辅万物之自然,而不敢为。

[译文]

局面安定时容易保持和维护,事变没有出现迹象时容易图谋;事物脆弱时容易消解;事物细微时容易散失;做事情要在它尚未发生以前就处理妥当;治理国政,要在祸乱没有产生以前就早做准备。合抱的大树,生长于细小的萌芽;九层的高台,筑起于每一堆泥土;千里的远行,是从脚下第一步开始走出来的。有所作为的将会招致失败,有所执着的将会遭受损害。因此圣人无所作为所以也不会招致失败,无所执着所以也不遭受损害。人们做事情,总是在快要成功时失败,所以当事情快要完成的时候,也要像开始时那样慎重,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。因此,有道的圣人追求人所不追求的,不稀罕难以得到的货物,学习别人所不学习的,补救众人所经常犯的过错。这样遵循万物的自然本性而不会妄加干预。

 

[注释]

1、其脆易泮:泮,散,解。物品脆弱就容易消解。

2、毫末:细小的萌芽。

3、累土:堆土。

4、为者败之,执者失之:一说是二十九章错简于此。

5、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,无执故无失:此句仍疑为二十九章错简于本章。

6、学:这里指办事有错的教训。

7、而不敢为:此句也疑为错简。

[延伸阅读1]王弼《道德经注》

其安易持,其未兆易谋,以其安不忘危,持之不忘亡,谋之无功之势,故曰易也。其脆易浮,其微易散。虽失无入有,以其微脆之故,未足以兴大功,故易也。此四者,皆说慎终也。不可以无之故而不持,不可以微之故而弗散也。无而弗持,则生有焉;微而不散,则生大焉。故虑终之患如始之祸,则无败事。为之於未有,谓其安未兆也。治之於未乱。谓微脆也。合抱之木,生於毫末;九层之台,起於累土;千里之行,始於足下。为者败之,执者失之。当以慎终除微,慎微除乱,而以施为治之,形名执之。反生事原,巧辟滋作,故败失也。是以圣人无为,故无败;无执,故无失。民之从事,常於几成而败之。不慎终也。慎终如始,财无败事。是以圣人欲不欲,不贵难得之货;好欲虽微,争尚为之兴。难得之货虽细,食盗为之起也。学不学,复众人之所过,不学而能者,自然也。喻於不学者#2,过也。故学不学,以复众人之所过。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。

 

[延伸阅读2]苏辙《老子解》

其安易持,其未兆易謀,其脆易浮,其微易散。為之於未有,治之於未亂。方其未有,持而謀之足矣。及其將然,非浮而散之不去也,然猶愈於既成也。故為之於未有者上也,治之於未亂者次也。

合抱之木,生於毫末;九層之臺,起於累土;千‘里之行,始於足下。為者敗之,執者失之,是以聖人無為,故無敗;無執,故無失。治亂禍福之來,皆如彼三者。積小以成大,聖人持之以無為,守之以無執,祕能使根自生,使禍自亡。譬如種苗,深耕而厚耔之,及秋自穠。譬如被盜,危坐而熟視之,盜將自那。世人不知物之自然,以為非為不成,非執不留,故常與禍爭勝,與福爭贅#1,是以禍至於不救,福至於不成,蓋其理然也。

民之從事,常於鸚成而敗之,慎終如始,則無敗事。聖人知有為之害,不以人助天,始終皆因其自然,故無不成者。世人心存於得喪,方事之微,猶有不知而聽其自然者,及見其幾成而重失之,則未有不以為敗之者矣。故曰慎終如始,則無敗事。

是以聖人欲不欲,不貴難得之貨;學不學,復衆人之所過。以輔萬物之自然,而不敢為。人皆徇其所歌以傷物,信其所學以害理。聖人非無歌也,歌而不欲,故雖歡而不傷於物。非無學也,學而不學,故雖學而不害於理。然後內外空明,廓然無為,可以輔萬物之自然,而待其自成矣。

古之善为道者,非以明民,将以愚之。民之难治,以其智多。故以智治国,国之贼;不以智治国,国之福。知此两者,亦稽(jī)式。常知稽式,是谓玄德。玄德深矣,远矣,与物反矣,然后乃至大顺。

古代善于遵行“道”的人,不是教导人民知晓智巧伪诈,而是教导人民淳厚朴实。人民之所以难以治理。乃是因为为他们使用太多的智巧心机。所以用智巧心机去治理国家,就必然会危害国家,成为国家的灾祸;不用智巧心机治理国家,才是国家的幸福。了解这两种治国方式的差别就是一个法则,经常了解这个法则,就叫作“玄德”。玄德深不可测,远不可及,和万物一起复归到道的真朴,然后才能极大地顺乎自然。

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,以其善下之,故能为百谷王。是以欲上民,必以言下之;欲先民,必以身后之。是以圣人处上而民不重,处前而民不害,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。以其不争,故天下莫能与之争。

江海所以能够成为百川河流所汇往的地方,乃是由于它善于处在低下的地方,所以能够成为百川之王。因此,圣人要领导人民,必须用言辞对人民表示谦下,要想领导人民,必须把自己的利益放在他们的后面。所以,有道的圣人虽然地位居于人民之上,而人民并不感到负担沉重;居于人民之前,而人民并不感到受害。天下的人民都乐意推戴而不感到厌倦。因为他不与人民相争,所以天下没有人能和他相争。

 

[注释]

1、百谷王:百川狭谷所归附。

2、圣人:一本无此二字。

3、重:累、不堪重负。

[延伸阅读1]王弼《道德经注》

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,以其善下之,故能为百谷王。是以圣人欲上民,必以言下之;欲先民,必以身后之。是以圣人处上而民不重,处前而民不害,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。以其不争,故天下莫能与之争。

 

[延伸阅读2]苏辙《老子解》

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,以其善下之,故能為百谷王。是以聖人欲上人,以其言下之;欲先人,以其身後之。聖人非砍上人,非欲先人也,蓋下之後之,其道不得不上且先耳。

是以處上而人不重,處前而人不害。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,以其不爭,故天下莫能與之爭。

天下皆谓我道大,似不肖(xiào)。夫唯大,故似不肖。若肖,久矣其细也夫。我有三宝,持而保之。一曰慈,二曰俭,三曰不敢为天下先。慈,故能勇;俭,故能广;不敢为天下先,故能成器长(zhǎng)。今舍慈且勇,舍俭且广,舍后且先,死矣!夫慈,以战则胜,以守则固,天将救之,以慈卫之。

[译文]

天下人能说“我道”伟大,不像任何具体事物的样子。正因为它伟大,所以才不像任何具体的事物。如果它像任何一个具体的事物,那么“道”也就显得很渺小了。我有三件法宝执守而且保全它:第一件叫做慈爱;第二件叫做俭啬;第三件是不敢居于天下人的前面。有了这柔慈,所以能勇武;有了俭啬,所以能大方;不敢居于天下人之先,所以能成为万物的首长。现在丢弃了柔慈而追求勇武;丢弃了啬俭而追求大方;舍弃退让而求争先,结果是走向死亡。慈爱,用来征战,就能够胜利,用来守卫就能巩固。天要援助谁,就用柔慈来保护他。

 

[注释]

1、我道大:道即我,我即道。“我”不是老子用作自称之词。

2、似不肖:肖,相似之意。意为不像具体的事物。一说,没有任何东西和我相似。

3、若肖,久矣其细也夫:以上这一段,有学者认为是它章错简。

4、三宝:三件法宝,或三条原则。

5、俭:啬,保守,有而不尽用。

6、慈故能勇:仁慈所以能勇武。

7、俭故能广:俭啬所以能大方。

8、器长:器,指万物。万物的首长。

9、且:取。

10、以战则胜:一本作“以阵则亡”。

[延伸阅读1]王弼《道德经注》

天下皆谓我道大,似不肖。夫唯大,故似不肖。若肖,久矣其细也夫。久矣其细,犹曰其细久矣。肖则失其所以为大矣,故夫曰:若肖,久矣其细也。我有三宝,持而保之。一曰慈,二曰俭,三曰不敢为天下先。慈故能勇,夫慈,以陈则胜,以守则固,故能勇也。俭故能广,节俭爱费,天下不匮,故能广也。不敢为天下先,故能成器长。唯后外其身,为物所归,然后乃能立成器,为天下利,为物之长也。今舍慈且勇,且犹取也。舍俭且广,舍后且先,死矣。夫慈,以战则胜,相恳而不避於难,故正也。

以守则固。天将救之,以慈卫之。

[延伸阅读2]苏辙《老子解》

天下皆謂我道大,似不肖。夫唯大,故似不肖。若肖久矣,其細也夫。夫道礦然無形,頹然無名,充遍萬物,而與物無一相似,此其所以為大也。若似於物,則亦一物矣,而何足大哉?

我有三寶,保而持之。一曰慈,二曰儉,三曰不敢為天下先。道以不似物為大,故其運而為德則亦悶然,以鈍為利,以退為進,不合於世俗。今夫世俗貴勇敢,尚廣大,夸進銳,而吾之所寶則慈忍儉約康退。此三者,皆世之所謂不肖者也。

夫慈故能勇,世以勇次為賢,而以慈忍為不及事,不知勇次之易挫,而慈忍之不可勝,其終必至於勇也。儉故能廣,世以廣大蓋物,而以檢約為陋,不知廣大之易窮,而儉約之易足,其終必至於廣也。不敢為天下先,故能成器長。世以進銳為能,而以不敢先為恥,不知進銳之多惡於人,而不敢先之樂推於世,其終卒為器長也。蓋樸散而為器,聖人用之則為官長。自樸成器,始有屬有長矣。今捨其慈,且勇;捨其儉,且廣;捨其後,且先,死矣。勇、廣、先三者,人之所共疾也。為衆所疾,故常近於死。夫慈,以戰則勝,以守則固。天將救之,以慈衛之。以慈御物,物之愛之如己父母,雖為之效死而不辭,故可以戰,可以守。天之將救是人也,則開其心志,使之無所不慈,無所不慈,則物皆為之衛矣。

善为士者不武,善战者不怒,善胜敌者不与,善用人者为之下。是谓不争之德,是谓用人之力,是谓配天古之极。

[译文]

善于带兵打仗的将帅,不逞其勇武;善于打仗的人,不轻易激怒;善于胜敌的人,不与敌人正面冲突;善于用人的人,对人表示谦下。这叫做不与人争的品德,这叫做运用别人的能力,这叫做符合自然的道理。

 

[注释]

1、善为士者:士,即武士,这里作将帅讲。此句意为善作将帅的人。

2、不与:意为不争,不正面冲突。

3、配天古之极:符合自然的道理。一说“古”字是衍文。

[延伸阅读1]王弼《道德经注》

善为士者不武,士,卒之帅也。武,尚先陵人也。善战者不怒,后而不先,应而不唱,故不在怒。善胜敌者不与,不与争也。善用人者为之下。是谓不争之德,是谓用人之力,用人而不为之下,则力不为用也。

是谓配天古之极。

 

[延伸阅读2]苏辙《老子解》

善為士者不武,士當以武為本,行之以怯,若以武行武則死矣。

善戰者不怒,聖人不得已而後戰,若出於怒,是以我故殺人也。以我故殺人之。

善勝敵者不爭,以吾不爭,故能勝彼之爭。若皆出於爭,則未必勝矣。

善用人者為之下。人皆有相上之心,故莫能相為用。誠能下之,則天下皆吾用也。

是謂不爭之德,是謂用人之力,是謂配天古之極。

用兵有言,吾不敢为主而为客,不敢进寸而退尺。是谓行(xíng)无行(háng),攘(rǎng)无臂,扔无敌,执无兵。祸莫大于轻敌,轻敌几丧吾宝。故抗兵相加,哀者胜矣。

[译文]

用兵的人曾经这样说,“我不敢主动进犯,而采取守势;不敢前进一步,而宁可后退一尺。”这就叫做虽然有阵势,却像没有阵势可摆一样;虽然要奋臂,却像没有臂膀可举一样;虽然面临敌人,却像没有敌人可打一样;虽然有兵器,却像没有兵器可以执握一样。祸患再没有比轻敌更大的了,轻敌几乎丧失了我的“三宝”。所以,两军实力相当的时候,悲痛的一方可以获得胜利。

[注释]

1、为主:主动进攻,进犯敌人。

2、为客:被动退守,不得已而应敌。

3、行无行:行,行列,阵势。此句意为:虽然有阵势,却像没有阵势可摆。

4、攘无臂:意为虽然要奋臂,却像没有臂膀可举一样。

5、扔无敌:意为虽然面临敌人,却像没有敌人可赴。

6、执无兵:兵,兵器。意为:虽然有兵器,却像没有兵器可执。

7、抗兵相若:意为两军相当。

8、哀:闵、慈。

[延伸阅读1]王弼《道德经注》

用兵有言:吾不敢为主而为客,不敢进寸而退尺。是谓行无行,彼逐不止。攘无臂,扔无敌,行谓行陈也。言以谦退、哀慈、不敢为物先用战,犹行无行、攘无臂、执无兵、扔无敌也,言无有与之抗也。执无兵。祸莫大於轻敌,轻敌几丧吾宝。言吾哀慈谦退,非欲以取强无敌於天下也,不得已而卒至於无敌,斯乃吾之所以为大祸也。宝,三宝也,故曰几亡吾宝。故抗兵相加,哀者胜矣。抗,举也。加,当也。哀者必相惜而不趣利避害,故必胜。

 

[延伸阅读2]苏辙《老子解》

用兵有言:吾不敢為主而為客,主,造事者也。客,應敵者也。

不敢進寸而退尺。進者,有意於爭者也。退者,無意於爭者也。

是謂行無行,無意於爭,則雖用兵,與不用均也。

攘無臂,仍無敵,執無兵。苟無意於爭,則雖在軍旅,如無臂可攘,無敵可因,無兵可執,而安有用兵之咎邪?禍莫大於輕敵,輕敵者幾喪吾寶。聖人以慈為寶,輕敵則輕戰,輕戰則輕殺人,喪其所以為慈矣。

故抗兵相加,一及者勝矣。兩敵相加,而吾出於不得已,則有哀心。哀心見,而天人助之,雖欲不勝,不可得矣。

吾言甚易知,甚易行,天下莫能知,莫能行。言有宗,事有君。夫唯无知,是以不我知。知我者希,则我者贵,是以圣人被(pī,“被”同“披”)褐怀玉。

[译文]

我的话很容易理解,很容易施行。但是天下竟没有谁能理解,没有谁能实行。言论有主旨,行事有根据。正由于人们不理解这个道理,因此才不理解我。能理解我的人很少,那么能取法于我的人就更难得了。因此有道的圣人总是穿着粗布衣服,怀里揣着美玉。

[注释]

1、言有宗:言论有一定的主旨。

2、事有君:办事有一定的根据。一本“君”作“主”。“君”指有所本。

3、无知:指别人不理解。一说指自己无知。

4、则:法则。此处用作动词,意为效法。

5、被褐:被,穿着;褐,粗布。

6、怀玉:玉,美玉,此处引伸为知识和才能。“怀玉”意为怀揣着知识和才能。

[延伸阅读1]王弼《道德经注》

吾言甚易知,甚易行。天下莫能知,莫能行。可不出户窥牖而知,故曰甚易知也。无为而成,故曰甚易行也。或於躁欲,故曰莫之能知也。迷於荣利,故曰莫之能行也。言有宗,事有君。宗,万物之宗也。君,万物之主也。夫唯无知,是以不我知。以其言有宗、事有君之故,故有知之人不得不知之也。知我者希,则我者贵。唯深,故知之者希也。知我益希,我亦无匹,故曰知我者希,则我者贵也。是以圣人被褐怀玉。被褐者,同其尘。怀玉者,宝其真也。圣人之所以难知,以其同尘而不殊,怀玉而不渝,故难知而为贵也。

[延伸阅读2]苏辙《老子解》

吾言甚易知,甚易行。天下莫能知,莫能行。道之大,復性而足。而性之妙,見於起居飲食之間耳。聖人指此以示人,豈不易知乎?人能體此以應物,豈不易行乎?然世常患日用而不知,知且不能,而況行之乎?

言有宗,事有君。夫惟無知,是以不我知。言者,道之筌也。事者,道之迹也。使道可以言盡,則聽言而足矣;可以事見,則考事而足矣。惟言不能盡,事不能見,非舍言而求其宗,遺事而求其君,不可得也。蓋古之聖人,無思無為,而有漠然不自知者存焉,此則思慮之所不及,是以終莫吾知也。

知我者希,則我者貴,衆人之所能知,亦不足貴矣。是以聖人被褐懷玉。聖人外與人同,而中獨異耳。

知不知,上;不知知,病。夫唯病病,是以不病。圣人不病,以其病病,是以不病。

[译文]

知道自己还有所不知,这是很高明的。不知道却自以为知道,这就是很糟糕的。有道的圣人没有缺点,因为他把缺点当作缺点。正因为他把缺点当作缺点,所以,他没有缺点。

[注释]

1、知不知:注解家们一般对此句有两种解释。一说知道却不自以为知道,一说知道自己有所不知。

2、尚矣:“尚”通“上”。

3、不知知:不知道却自以为知道。

4、病病:病,毛病、缺点。把病当作病。

[延伸阅读1]王弼《道德经注》

知不知,上;不知知,病。不知知之不足任,则病也。

夫唯病病,是以不病。圣人不病,以其病病,是以不病。

[延伸阅读2]苏辙《老子解》

知不知,上;不知知,病。道非思慮之所及,故不可加。然方其未知,則非知無以入也,及其既知而存知,知則病矣。故知而不知者上,不知而知者病。 

夫惟病病,是以不病。既不可不知,又不可知。唯知知之為病者,久而病自去矣。

聖人不病,以其病病,是以不病。

民不畏威,则大威至。无狎(xiá)其所居,无厌(yà,“厌”同“压”)其所生。夫唯不厌(yà,“厌”同“压”),是以不厌(yàn)。是以圣人自知,不自见(xiàn);自爱,不自贵。故去彼取此。

[译文]

当人民不畏惧统治者的威压时,那么,可怕的祸乱就要到来了。不要逼迫人民不得安居,不要阻塞人民谋生的道路。只有不压迫人民,人民才不厌恶统治者。因此,有道的圣人不但有自知之明,而且也不自我表现;有自爱之心也不自显高贵。所以要舍弃后者(自见、自贵)而保持前者(自知、自爱)。

 

[注释]

1、民不畏威:威,指统治者的镇压和威慑。此句意为,百姓们不畏惧统治者的高压政策。

2、大威至:这个威是指人民的反抗斗争。

3、无狎:狎通狭,意为压迫、逼迫。无狎,即不要逼迫的意思。

4、无厌:厌指压迫、阻塞的意思。

5、不厌:这个厌指人民对统治者的厌恶、反抗斗争。

6、不自见:不自我表现,不自我显示。

7、自爱不自贵:指圣人但求自爱而不求自显高贵。

8、去彼取此:指舍去“自见”、“自贵”,而取“自知”、“自爱”。

[延伸阅读1]王弼《道德经注》

民不畏威,则大威至。无狎其所居,无厌其所生。清静无为,谓之居。谦后不盈,谓之生。离其清静#3,行其躁欲,弃其谦后,任其威权,则物扰而民僻。威不能复制民,民不能堪其威,则上下大溃矣。天诛将至,故曰民不畏威,则大威至。无狎其所居,无厌其所生,言威力不可任也。夫唯不厌,不自厌也。是以不厌。不自厌,是以天下莫之厌。是以圣人自知不自见,不自见其所知,以耀光行威也。自爱不自贵,自贵则物狎厌居生。

故去彼取此。

 

[延伸阅读2]苏辙《老子解》

民不畏威,則大威至。夫性自有威,高明光大,赫然物莫能加,此所謂大威也。人常息溺於衆,妄畏生死,而憚得喪。萬物之威,維然乘之,終身惴慄之不暇,雖有大威而不自知也。苟誠知之,一生死,齊得喪,坦然無所怖畏,則大威爗然見於前矣。 

無狹其所居,無厭其所生。夫惟不厭,是以不厭。性之大,可以包絡天地。彼不知者,以四肢九竅為己也,守之而不厭。是以見不出視,聞不出聽,蕞然其甚陋也。故教之曰無狹其所居。彼知之者,知性之大而吾生之狹也,則愀然厭之,欲脫而不得,不知有厭有慕之方囿於物也,故教之曰無厭其所生。夫惟聖人不狹不厭,與人同生,而與道同居,無廣狹淨穢之辨,既不厭生,而後知生之無可厭也。是以聖人自知不自見,自愛不自貴,故去彼取此。聖人雖自知之而不自見以示人,雖自愛之而不自貴以眩人,恐人之有厭有慕也。厭慕之心未忘,則猶有畏也。畏去,而後大威至矣。

勇于敢则杀,勇于不敢则活。此两者,或利或害。天之所恶(wù),孰知其故?是以圣人犹难之。天之道,不争而善胜,不言而善应,不召而自来,繟(chǎn)然而善谋。天网恢恢,疏而不失。

[译文]

勇于坚强就会死,勇于柔弱就可以活,这两种勇的结果,有的得利,有的受害。天所厌恶的,谁知道是什么缘故?有道的圣人也难以解说明白。自然的规律是,不斗争而善于取胜;不言语而善于应承;不召唤而自动到来,坦然而善于安排筹划。自然的范围,宽广无边,虽然宽疏但并不漏失。

[注释]

1、勇于敢则杀,勇于不敢则活:敢,勇敢、坚强;不敢,柔弱、软弱。此句意为勇于坚强就会死,勇于柔弱就可以活命。

2、或利或害:勇于柔弱则利,勇于坚强则害。

3、是以圣人犹难之:此句已见于六十三章。

4、天之道:指自然的规律。

5、繟然:安然、坦然。

6、天网恢恢:天网指自然的范围;恢恢,广大、宽广无边。

7、疏而不失:虽然宽疏但并不漏失。

[延伸阅读1]王弼《道德经注》

勇於敢则杀,必不得其死也。勇於不敢则活。必齐命也。此两者,或利或害。俱勇而所施者异,利害不同,故曰或利或害也。天之所恶之。孰知其故?是以圣人犹难之。孰,谁也,言谁能知天下之所恶意故邪,其唯圣人。夫圣人之明,犹难於勇敢,况无圣人之明而欲行之也,故曰犹难之也。天之道,不争而善胜,天虽不争,故天下莫能与之争。不言而善应顺则吉,逆则凶,不言而善应也。不召而自来,处下则物自归。繟然而善谋。垂象而见吉凶,先事而设诚,安而不忘危,未召而谋之,故曰繟然而善谋也。

天网恢恢,疏而不失。

 

[延伸阅读2]苏辙《老子解》

勇於敢則殺,勇於不敢則活,兩者或利或害。天之所惡,孰知其故?是以聖人猶難之。勇於敢則死,勇於不敢則生,此物理之大常也。然而敢者或以得生,不敢者或以得死,世遂以僥倖其或然,而忽其常理。夫天道之遠,其有一或然者,孰知其好惡之所從來哉?故雖聖人猶以常為正,其於勇敢未嘗不難之。列子曰:迎天意,揣利害,不如其已。患天道之難知,是以歷陳之也。

天之道,不爭而善勝,不與物爭於一時,要於終勝之而已。

不言而善應,天何言哉?四時行焉,百物生焉,未有求而不應者也。

不召而自來,神之格思,不可度思。矧可數思,夫又誰召之哉?

禪然而善謀。譚然舒緩,若無所營,而其謀度非人所及也。 

天網恢恢,疏而不失。世以耳目觀天,見其一曲而不睹其大全。有以善而得禍,惡而得福者,未有不疑天網之疏而多失也。惟能要其終始,而盡其變化,然後知其恢恢廣大,雖疏而不失也。

民不畏死,奈何以死惧之!若使民常畏死,而为奇者,吾得执而杀之,孰敢?常有司杀者杀,夫代司杀者杀,是谓代大匠斫(zhuó)。夫代大匠斫者,希有不伤其手矣。

[译文]

人民不畏惧死亡,为什么用死来吓唬他们呢?假如人民真的畏惧死亡的话,对于为非作歹的人,我们就把他抓来杀掉。谁还敢为非作歹?经常有专管杀人的人去执行杀人的任务,代替专管杀人的人去杀人,就如同代替高明的木匠去砍木头,那代替高明的木匠砍木头的人,很少有不砍伤自己手指头的。

[注释]

1、为奇:奇,奇诡、诡异。为奇指为邪作恶的人。

2、执:拘押。

3、司杀者:指专管杀人的人。

4、代司杀者:代替专管杀人的人。

5、斫:砍、削。

[延伸阅读1]王弼《道德经注》

民不畏死,奈何以死惧之。若使民常畏死,而为奇者,吾得执而杀之,孰敢?诡异乱群谓之奇也。常有司杀者杀。夫司杀者,是代大匠斲#4。夫代大匠斲者,希有不伤其手矣。为逆顺者之所恶忿也。不仁者,人之所疾也,故曰常有司杀也。

[延伸阅读2]苏辙《老子解》

民常不畏死,奈何以死懼之。政煩刑重,民無所措手足,則常不畏死,雖以死懼之,無益也。 

若使人常畏死,而為奇者,吾得執而殺之,孰敢?民安於政,常樂生畏死,然後執其詭異亂群者而殺之,孰敢不服哉?

常有司殺者殺。司殺者,天也。方世之治,而有詭異亂群之人恣行於其間,則天之所棄也。天之所棄而吾殺之,則是天殺之,而非我也。

夫代司殺者殺,是代大匠斷。夫代大匠斷,希有不傷其手矣。非天之所殺,而吾自殺之,是代司殺者殺也。代大匠斷,則傷其手;代司殺者殺,則及其身矣。

民之饥,以其上食税之多,是以饥。民之难治,以其上之有为,是以难治。民之轻死,以其求生之厚,是以轻死。夫唯无以生为者,是贤于贵生。

[译文]

人民所以遭受饥荒,就是由于统治者吞吃赋税太多,所以人民才陷于饥饿。人民之所以难于统治,是由于统治者政令繁苛、喜欢有所作为,所以人民就难于统治。人民之所以轻生冒死,是由于统治者为了奉养自己,把民脂民膏都搜刮净了,所以人民觉得死了不算什么。只有不去追求生活享受的人,才比过分看重自己生命的人高明。

 

[注释]

1、有为:繁苛的政治,统治者强作妄为。

2、以其上求生之厚:由于统治者奉养过于丰厚奢侈。

3、无以生为:不要使生活上的奉养过分奢侈丰厚。

4、贤:胜过的、超过的意思。

5、贵生:厚养生命。

[延伸阅读1]王弼《道德经注》

民之饥,以其上食税之多,是以饥。民之难治,以其上之有为,是以难治。民之轻死,以其求生之厚,是以轻死。夫唯无以生为者,是贤於贵生。言民之所以僻,治之所以乱,皆由上不由其下也。民从上也。

 

[延伸阅读2]苏辙《老子解》

民之飢,以其上食稅之多,是以飢。民之難治,以其上之有為,是以難治。上以有為導民,民亦以有為應之,故事多而難治。 

人之輕死,以其生生之厚,是以輕死。上以利欲先民,民亦爭厚其生,故雖死而求利不厭。

夫惟無以生為者,是賢於貴生。貴生之極,鈴至於輕死。惟無以生為,而生自全矣。

人之生也柔弱,其死也坚强。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,其死也枯槁。故坚强者死之徒,柔弱者生之徒。是以兵强则不胜,木强则兵。强大处下,柔弱处上。

[译文]

人活着的时候身体是柔软的,死了以后身体就变得僵硬。草木生长时是柔软脆弱的,死了以后就变得干硬枯槁了。所以坚强的东西属于死亡的一类,柔弱的东西属于生长的一类。因此,用兵逞强就会遭到灭亡,树木强大了就会遭到砍伐摧折。凡是强大的,总是处于下位,凡是柔弱的,反而居于上位。

 

[注释]

1、柔弱:指人活着的时候身体是柔软的。

2、坚强:指人死了以后身体就变成僵硬的了。

3、草木:一本在此之前有“万物”二字。

4、柔脆:指草木形质的柔软脆弱。

5、枯槁:用以形容草木的干枯。

6、死之徒:徒,类的意思,属于死亡的一类。

7、生之徒:属于生存的一类。

8、兵强则灭,木强则折:一本作“兵强则不胜,木强则兵”。

[延伸阅读1]王弼《道德经注》

人之生也柔弱,其死也坚强。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,其死也枯槁,故坚强者死之徒,柔弱者生之徒。是以兵强则不胜,强兵以暴於天下者,物之所恶也,故必不得胜。木强则共。物所加也。强大处下,木之本也。柔弱处上。枝条是也。

 

[延伸阅读2]苏辙《老子解》

民之生也柔弱,其死也堅強。萬物草木生也柔弱,其死也枯槁。故堅強者死之徒,柔弱者生之徒。沖氣在焉,則體無堅強之病;至理在焉,則事無堅強之累。

是以兵強則不勝,兵以義勝者非強也,強而不義,其敗必速。

木強則共。木自拱把以上,必伐矣。

強大處下,柔弱處上。物之常理,精者在上,粗者在下。其精必柔弱,其粗必強大。

天之道,其犹张弓与!高者抑之,下者举之;有余者损之,不足者补之。天之道,损有余而补不足。人之道则不然,损不足以奉有余。孰能有余以奉天下?唯有道者。是以圣人为而不恃,功成而不处,其不欲见(xiàn)贤。

[译文]

自然的规律,不是很像张弓射箭吗?弦拉高了就把它压低一些,低了就把它举高一些,拉得过满了就把它放松一些,拉得不足了就把它补充一些。自然的规律,是减少有余的补给不足的。可是社会的法则却不是这样,要减少不足的,来奉献给有余的人。那么,谁能够减少有余的,以补给天下人的不足呢?只有有道的人才可以做到。因此,有道的圣人这才有所作为而不占有,有所成就而不居功。他是不愿意显示自己的贤能。

[注释]

1、人之道:指人类社会的一般法则、律例。

2、是以圣人为而不恃,功成而不处,其不欲见贤:陈鼓应先生认为这三句与上文不连贯疑为错简复出。此处仍予保留。

[延伸阅读1]王弼《道德经注》

天之道,其犹张弓与?高者抑之,下者举之,有余者损之,不足者补之。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,人之道则不然,与天地合德,乃能包之。如天之道,如人之量,则各有其身,不得相均。如唯无身无私乎自然,然后乃能与天地合德。

损不足以奉有余。孰能有余以奉天下?唯有道者。是以圣人为而不恃,功成而不处,其不欲见贤。言唯能处盈而全虚,损存以补无。和光同尘,荡而均者,唯其道也,是以圣人不欲示其贤以均天下。

[延伸阅读2]苏辙《老子解》

天之道,其猶張弓乎?張弓上筋,弛弓上角,故以況天之抑高舉下。

高者抑之,下者舉之,有餘者損之,不足者補之。天之道,損有餘補不足;人之道則不然,損不足以奉有餘。天無私,故均;人多私,故不均。

孰能以有餘奉天下?唯有道者。有道者澹足萬物而不辭,既以為人己愈有,既以予人己愈多。非有道者,無以堪此。是以聖人為而不侍,功成不處,其不欲見賢邪。為而恃,成而處,則賢見於世。賢見於世,則是以有餘自奉也。

天下莫柔弱于水,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,其无以易之。弱之胜强,柔之胜刚,天下莫不知,莫能行。是以圣人云,受国之垢,是谓社稷主;受国不祥,是为天下王。正言若反。

[译文]

遍天下再没有什么东西比水更柔弱了,而攻坚克强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胜过水。弱胜过强,柔胜过刚,遍天下没有人不知道,但是没有人能实行。所以有道的圣人这样说:“承担全国的屈辱,才能成为国家的君主,承担全国的祸灾,才能成为天下的君王。”正面的话好像在反说一样。

[注释]

1、无以易之:易,替代、取代。意为没有什么能够代替它。

2、受国之垢:垢,屈辱。意为承担全国的屈辱。

3、受国不祥:不祥,灾难,祸害。意为承担全国的祸难。

4、正言若反:正面的话好像反话一样。

[延伸阅读1]王弼《道德经注》

天下莫柔弱於水,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,其无以易之。以,用也。其谓水也,言用水之柔弱,无物可以易之也。

弱之胜强,柔之胜刚,天下莫不知,莫能行。是以圣人云:受国之垢,是谓社稷主;受国不祥,是谓天下王。正言若反。

[延伸阅读2]苏辙《老子解》

天下柔弱莫過於水,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,其無以易之。故柔勝剛,弱勝強,天下莫不知,莫能行。是以聖人言:受國之垢,是謂社稷主;受國不祥,是謂天下王。正言若反。正言合道而反俗,俗以受垢為辱,受不祥為殃故也。

和大怨,必有余怨;报怨以德,安可以为善?是以圣人执左契,而不责于人。有德司契,无德司彻。天道无亲,常与善人。

[译文]

和解深重的怨恨,必然还会残留下残余的怨恨;用德来报答怨恨,这怎么可以算是妥善的办法呢?因此,有道的圣人保存借据的存根,但并不以此强迫别人偿还债务。有“德”之人就像持有借据的圣人那样宽容,没有“德”的人就像掌管税收的人那样苛刻刁诈。自然规律对任何人都没有偏爱,永远帮助有德的善人。

 

[注释]

1、报怨以德:许多学者都以为此句原在六十三章内,但据上下文意应在本章内。

2、契:契约。

3、责:索取所欠。

4、司彻:掌管税收的官职。

5、无亲:没有偏亲偏爱。

[延伸阅读1]王弼《道德经注》

和大怨,必有余怨,不明理其契,以致大怨已至。而德以和之,其伤不复,故必有余怨也。安可以为善。是以圣人执左契,左契防怨之所由生也。而不责於人。有德司契,有德之人念思其契,不令怨生而后责於人也。无德司彻。彻,司人之过也。

天道无亲,常与善人。

 

[延伸阅读2]苏辙《老子解》

和大怨,必有餘怨,安可以為善。夫怨生於妄,而妄出於性,知性者不見諸妄,而又何怨乎?今不知除其本,而欲和其末,故外雖和,而內未忘也。 

是以聖人執左契,而不責於人。故有德司契,無德司徹。契之有左右,所以為信而息爭也。聖人與人均有是性,人方以妄為常,馳騖於爭奪之場,而不知性之未始少亡也。是以聖人以其性示人,使之除妄以復性。待其妄盡而性復,未有不廓然自得,如右契之合左,不待責之而官服也。然則雖有大怨戀,將涣然冰解,知其本非有矣,而安用和之?彼無德者,乃欲人人而通之,則亦勞而無功矣。徹,通也。 

天道無親,常與善人。天道無私,惟善人則與之。契之無私,亦猶是也,惟合者則得之矣。

小国寡民,使有什伯(bǎi)之器而不用,使民重(zhòng)死而不远徙(xí)。虽有舟舆,无

所乘之;虽有甲兵,无所陈之;使人复结绳而用之。甘其食,美其服,安其居,乐其俗。邻国相望,鸡犬

之声相闻,民至老死不相往来。

[译文]

使国家变小,使人民稀少。即使有各种各样的器具,却并不使用;使人民重视死亡,而不向远方迁徙;虽然有船只车辆,却不必每次坐它;虽然有武器装备,却没有地方去布阵打仗;使人民再回复到远古结绳记事的自然状态之中。国家治理得好极了,使人民吃得香甜,穿得漂亮、住得安适,过得快乐。国与国之间互相望得见,鸡犬的叫声都可以听得见,但人民从生到死,也不互相往来。

[注释]

1、小国寡民:小,使……变小,寡,使……变少。此句意为,使国家变小,使人民稀少。

2、使:即使。

3、什伯之器:各种各样的器具。什伯,意为极多,多种多样。

4、重死:看重死亡,即不轻易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事。

5、徙:迁移、远走。

6、舆:车子。

7、甲兵:武器装备。

8、陈:陈列。此句引申为布阵打仗。

9、结绳:文字产生以前,人们以绳记事。

10、甘其食,美其服,安其居,乐其俗:使人民吃得香甜,穿得漂亮,住得安适,过得习惯。

[延伸阅读1]王弼《道德经注》

小国寡民,国既小,民又寡,尚可使反古,况国大民众乎?故举小国而言也。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,言使民虽有什伯之器,而无所用之,当何患不足也。使民重死而不远徙。使民不用,惟身是宝,不贪货赂,故各安其居,重死而不远徙也。虽有舟舆,无所乘之;虽有甲兵,无所陈之;使人复结绳而用之。甘其食,美其服,安其居,乐其俗。邻国相望,鸡犬之声相闻,民至老死,不相往来。无所欲求。

 

[延伸阅读2]苏辙《老子解》

小國寡民,老子生於衰周,文勝俗弊,將以無為救之。故於其書之終,言其所志,願得小國寡民以試焉,而不可得爾。使民有什伯之器而不用。民各安其分,則小有村者,不求用於世。什伯之器,則財堪什夫伯夫之長者也。雖有舟輿,無所乘之;雖有甲兵,無所陳之。使民復結繩而用之。事少民朴,雖結繩足矣。 

甘其食,美其服,安其居,樂其俗。內足而外無所慕,故以其所有為美,以其所處為樂,而不復求也。

鄰國相望,雞犬之音相聞,民至老死,不相往來。民物繁夥而不相求,則彼此皆足故也。

信言不美,美言不信;善者不辩,辩者不善;知(zhì)者不博,博者不知(zhì)。圣人

不积,既以为人,己愈有;既以与人,己愈多。天之道,利而不害。圣人之道,为而不争。

[译文]

真实可信的话不漂亮,漂亮的话不真实。善良的人不巧说,巧说的人不善良。真正有知识的人不卖弄,卖弄自己懂得多的人不是真有知识。圣人是不存占有之心的,而是尽力照顾别人,他自己也更为充足;他尽力给予别人,自己反而更丰富。自然的规律是让万事万物都得到好处,而不伤害它们。圣人的行为准则是,做什么事都不跟别人争夺。

[注释]

1、信言:真实可信的话。

2、善者:言语行为善良的人。

3、辩:巧辩、能说会道。

4、博:广博、渊博。

5、圣人不积:有道的人不自私,没有占有的欲望。

6、既以为人已愈有:已经把自己的一切用来帮助别人,自己反而更充实。

7、多:与“少”相对,此处意为“丰富”。

8、利而不害:使在万物得到好处而不伤害万物。

9、圣人之道:圣人的行为准则。

[延伸阅读1]王弼《道德经注》

信言不美,实在质也。美言不信。本在朴也。善者不辩,辩者不善。知者不博,极在一也。博者不知。圣人不积,无私自有,唯善是与,任物而已。既以为人己愈有,物所尊也。既以与人己愈多。物所归也。天之道利而不害,动常生成之也。圣人之道为而不争。顺天之利,不相伤也。

 

[延伸阅读2]苏辙《老子解》

信言不美,美言不信。信則為實而已,故不必美。美則為觀而已,故不必信。

善者不辯,辯者不善。以善為主,則不求辦。以辮為主,則未必善。知者不博,博者不知。有一以貫之,則無所用博。學而日益者,未必知道也。聖人無積,既以為人己愈有,既以與人己愈多。聖人抱一而已,他無所積也。然施其所能以為人,推其所有以與人,人有盡而一無盡,然後知一之為貴也。天之道,利而不害;聖人之道,為而不爭。勢可以利人,則可以害人矣。力足以為之,則足以爭之矣。能利能害而未嘗害,能為能爭而未嘗爭,此天與聖人所以大過人,而為萬物宗者也。凡此皆老子之所以為書,與其所以為道之大略也,故於終篇復言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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